图为被扣押的盗采海砂船只。
□法制日报记者张维文／图
冬日的曹妃甸港区,蓝色的海面显得异常平静而幽深。对于邻近的渔民来说,他们也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采砂船进了冬季后就见得少了,你要是早几个月来,多的时候都能看到几十只采砂船在这里忙活着。”一个渔民告诉《法制日报》记者,自从海上来了这些不速之客后,渔民们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过去我一年下来能有十三四万元的收入,现在一年最多也就七八万。生态环境被破坏了,鱼虾少得厉害。”
百亿工程或将毁于一旦
曹妃甸,位于河北省唐山市南部沿海、渤海湾中心地带,原本是一个东北、西南走向的带状沙岛,为古滦河入海冲积而成。在其所辖的1800平方公里的广阔海域,海底储砂量极为丰富。
海砂是仅次于石油天然气的第二大海洋矿产资源。而海砂的身价近年来正随着沿海开发建设的推进而快速提升。记者调查发现,在曹妃甸盗采的海砂多被运往邻近的天津滨海新区——渤海吹砂造地最大区域,而海砂正是沿海围滩造地的主要构建物。
天津滨海新区所辖海区都是以泥土构成,必须依靠河北、山东、辽宁等省份的海砂作为围海造地的主要构建物,因此,近年来,周边三个省份的海砂都被盗采后高价运到天津滨海新区。
盗采海砂首先冲击到环渤海水域的水产养殖业,鱼虾数量和种类锐减,渔民收入受到巨大影响。大量采砂船横穿航道或沉没于航道,形成大量潜点,严重干扰到正常的航道秩序,也给近海船只作业和航行带来极大安全隐患。
唐山市曹妃甸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杨靖山告诉记者,“盗采海砂的行为严重影响海洋生态系统和地质环境,破坏深槽稳定性、海洋动力和生态平衡,导致海洋地质灾害,损坏堤岸和港口设施,破坏旅游景观,污染海域,影响海上施工和正常的海事管理,对海上航行安全构成威胁,给曹妃甸的开发建设和渔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对渤海湾的区域稳定性造成长期的严重影响,而砂船沉没产生的油料泄漏、海域污染,也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生态危机。”
其实,不只在曹妃甸,近些年盗挖海砂的现象正在全国沿海各地疯狂上演,悲剧也频频发生。仅以山东省为例,盗采海砂曾使青岛近海二号锚地海水深度由-7米变成了-30米；曾使山东省日照市的海岸线后退了100米；而由于滥采海砂无度,山东省烟台市长岛县发生溃堤,200间民房倒塌。
危险在曹妃甸也同样存在。据曹妃甸人民法院院长李建翔介绍,曹妃甸港口是天然近海深港,离堤岸500米就是一道36米深的海槽,长期非法挖砂已造成龙岛周边高程普降两米,东南海堤、二号港堤部分溃塌,投资百亿的工程有可能毁于一旦。
比贩毒更赚钱风险更小
也正是由于盗采海砂危害极大,环渤海的辽宁、河北、山东等省份都高度重视海砂的保护利用工作,采取各种手段和措施,对非法疯狂盗采海砂犯罪行为予以严厉打击。
但盗砂依旧屡禁不止,令“砂耗子”们欲罢不能的是巨大的利润空间。记者了解到,盗砂的整个操作流程为:十几个碗口般粗的吸砂泵深入海中,将海砂直接吸入紧靠的运砂船,运到天津滨海新区后,用吹砂船吹向多个造地区域,完成吸、运、吹一条龙的盗采砂过程。据抓获的船主交代,吸砂只需3小时,一艘容量2000立方米的运砂船,刨除成本,一船海砂获利可达五六万元。从天津滨海新区往返曹妃甸海域,完成一次吸、运、吹过程只需要1天,以此推算,偷砂一月就能获利两百多万元,即可收回全部成本。因此,有人将盗采海砂称为“比贩毒更赚钱、比贩毒更安全”的行业。
就在曹妃甸港口,记者看到了岸边停泊着几艘被查获的盗砂船。虽然船只大小各异,但每艘船都载有深浅不一的海砂。曹妃甸公安局工业区治安分局刑警大队长张智告诉记者,这些被扣押的盗砂船都是内河船舶,没有任何海上运输手续,由于内河船稳定性差、抗风浪等级低,船员配备等条件与海况不相适应,加上超载运砂,一旦遇到风大浪高很容易造成船毁人亡等重大事故,对海上交通运输安全构成极大威胁。国家明令禁止内河船舶海上航行。
记者在岸边还遇到了负责看守船只的工作人员。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依然能够感觉到他在冷风中呆的时间过久而瑟瑟发抖。“对于扣押的盗砂船只,公安机关组织专门人员24小时在船上进行看守。后因海上看守对看守人员生命安全有极大威胁,于2012年9月将看守人员撤到岸边进行看守。”张智说。
盗砂渐具黑社会团伙性质
受利益驱使,盗砂行为日益猖獗,曹妃甸政法机关打击力度也不断加大,专门成立了以政法委、公安、检察、法院、物价、国土、海事、海警、边防等部门主要领导和主管负责同志为成员的打击盗采海砂联席会议。经过坚持不懈地开展打击盗砂行动,去年共抓获盗采海砂人员58名,取保候审8名,移送起诉50名,涉案船只已停靠在指定码头,并组织专人进行看守。区检察院共办理盗采海砂案件14件47人,这些案件的涉案人员全部被批准逮捕和提起公诉。区法院共审理盗采海砂案件14件,判处人犯共47人,没收涉案船只14艘。
张智坦言,“现在抓盗砂的越来越难”。为了逃避打击,盗砂人员经常利用假日、夜间、海况复杂等时节,采取团伙行动、岸上望风、盗一船就跑等手段,类似“贩毒”。执法人员到海上执法,负责望风的会立即用通讯设备通知正在非法采砂的船只,等他们赶到现场时,采砂船早已闻风而逃。同时,执法取证也是一个难点:吸砂船没有实物,盗砂地点淹没在水面以下,有的运砂船被抓时在行驶之中,因而盗砂点位确定困难。
更为恶劣的是盗砂越来越具有团伙和黑社会性质。据调查,以天津滨海新区承包造地工程的所谓分包公司,组织化程度日益提高,霸占吸砂区,组建黑船队,雇佣黑打手,抬高造地费,暴力垄断海砂市场,控制盗砂、运砂、贩砂等各环节,衍生出各种刑事犯罪,严重危害到海上和陆地的治安环境,形成了省与直辖市、市与市、团伙与团伙等不同地域、不同利益集团的海上和陆地重大刑事案件,有的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